※童话paro
：终有一天，我会和你讲讲我的故事，那关乎胜利和泪水，和我是如何征服我的恐惧。
*请务必确保已经阅读前面的章节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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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6.
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都只是寄居蟹吐出的泡沫。
朱樱司感受到铺天盖地的血腥，原来他缩在看似坚硬的螺壳中汲汲顾影，对真正广阔的大海一无所知，透过蒙蔽双眼的海市蜃楼做着梦。
残酷的真相来得太突然，没有答案的问题太多了，朱樱司想诉说询问，却不知向谁开口，兄长们为何要死死瞒着他。
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，朔间凛月与月永雷欧不在，濑名泉正放下手中擦拭的银碟，没有如同朱樱司所希望的那样立刻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，而是用某种阴沉的目光朝他望来。
“你很恐惧、很惊慌，这很好，司君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？朱樱司后退了一步，浑身颤抖。
“如果你要质问我为什么不曾告诉你真相——因为我就是要这一切让你亲眼看见。”
濑名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，手抬起在空中。片刻后，却是温暖的触感伴随着一声叹息落在他的发顶，朱樱司终于抑制不住呜咽，扑进兄长怀里，泪珠不断从脸颊滚落。
“我好希望那都是假的，我好害怕……”
“都已经过去了，司君。我们经历过和忍耐的一切，比你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更加沉重、更加漫长，但这并不是命运的终点。如今我们有你在，我们还有希望。”
朱樱司仰起脸，在兄长眼中再次看到那种沉重的期望。
濑名泉牵起他的手，打开通向小屋后院的门，沿着种满瓜果蔬菜的园子再往白桦林的深处走，直到看见石碑。石碑前依然安静地坐着一捧隆起的土，上面栽着一丛小花，淡紫色的花瓣，盛开时数朵挨在一起，浅金色的花蕊典雅又温柔。
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，是什么样子的呢。
濑名泉在花丛边蹲下身来，抚摸着那些柔软的花瓣。
“最早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。这里是一片荒山，残留着战火留下的伤痕，和我们的心一样千疮百孔。我们把鸣君的一只眼睛，也是我们唯一能搜集到的残骸，埋在这里，之后周围才长出树木，土壤也不再贫瘠。我们决定住在这里，这是鸣君留给我们的礼物。
“那天睡间雕琢了石碑，我挑选了花和种子。雷欧君亲手把它们埋下去，他总是替我们做这些伴随着巨大悲伤的事。我们搭建小屋、种植蔬菜，等到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，眼前终于不再被血腥覆盖，我们就迎来了你。”
毛绒绒的雪花融化在泥土里，花朵静悄悄地开放，就像他们一次次隐瞒和避而不谈的过往。
可万象回春的大地真的能掩去一切伤疤吗？朱樱司想，如果能，为什么他会在兄长浅尝辄止的谈话间感到喘不上气的窒息，为什么当他意识到真相的残酷时反而奋不顾身地追寻。
为什么当他毅然决然地扯下斗篷，除了恐惧还燃起怒火，令他注定肩负起某种同归于尽的使命。
“那些流淌在血脉中的历史，是永远也抛不掉的。”
濑名泉不知是对朱樱司说，还是对自己说，声音被风吹得又轻又缈。
“你是新生的红龙，也是唯一的末裔，初次分化时，选择了治愈的路线也没关系，以后，还有更改的机会。所以、所以再努力一点，成为最强大的龙，用天罚的火焰将人类焚烧，你说好不好？”
朱樱司低下头，眼睛又干又涩。
“好……好的。”
朱樱司想起那位向他揭露真相的老妇人，她看起来慈祥又善良，可最后不也移开了视线，不敢直言、不想再看到他吗？
他们之间终究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障。朱樱司觉得自己好笑，他说要当什么“游侠”啊，他帮助的那些……是人类啊！
朱樱司握住濑名泉垂在身侧的手，兄长的体温比平常更低，朱樱司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痛苦。
但是，他们在做正确的事，正确的事会令人痛苦，却不会带来悔恨。
“怪不得，我们从来不买集市上的肉。”朱樱司扯起嘴角，“就这样吧……我肚子饿了，想吃泉哥哥打猎带回来的战利品。”
“笨小鬼……回家就有得吃了。”
濑名泉也调整好心情，勉强勾唇朝他笑了笑。
他们沿着来时的路途返回，一路上寂静无声。朱樱司觉得自己应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，可脑子里空荡荡的，思绪无论如何都连不成线。他想起自己原本想去听街角剧院的新节目，想去吃面包房推出的新品，想站在教堂屋顶的尖尖上看日落，等到秋季的时候和人们一起迎接丰收的喜悦。这些原本带着色彩的期待一寸寸变薄变灰，从墙面上脱落下来，最后被他扫进记忆的角落。
这个世界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。
他还能够期待什么？
忽然听见空中传来嗡鸣的声响，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破风而行。那对朱樱司来说很是陌生，却令濑名泉瞬间变了脸色。
“快走！”濑名泉立刻揽住朱樱司把他往小屋带，“那是……”
朱樱司在推搡下失去平衡，脚步趔趄，扭头望向天空。
那是一根根长矛状的石锥，如陨石般坠落。
坚硬黝黑的棱角将森林粉碎，它们迅捷、有力，锋利的边沿反射冷光，直直刺在朱樱司的眼睛里，仿佛就此将他贯穿！
“砰砰砰砰砰砰……”
石锥不断砸落，森林里落叶漫天，动物的惨叫声淹没在尘土的喧嚣里。
“别怕，雷欧和熊君就快到了。”濑名泉伸手一挥，朱樱司立刻被重重水幕包围，裹在水球中向小屋疾驰而去。
朱樱司抱住自己的双腿，全身止不住地恐惧颤抖。
本能在疯狂警报，仿佛重复说着那些石头是仅仅吸入粉尘就能让他生不如死，一旦划破皮肤就会将他吞噬，那分明是从天而降的怪物。
“别怕……快看。”濑名泉说，混乱中，月永雷欧和朔间凛月的身影正向他们疾驰而来。
又一阵石锥坠落，朱樱司本能地捂住耳朵，与之相对的，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这一切。
整个视野都弥漫着尘土，兄长撑起的水幕也显得渺小。突然一道闪着亮的光点从濑名泉的衣摆后飞出，那是不甚显眼的黛紫色，正中割出一道细而窄的灿光。
濑名泉同样注意到了，飞身扑去将它捞起。可是不对！朱樱司想，那枚宝石分明还在家中的置物架上，成人礼后根本没有人去挪动它……
他看见濑名泉的身体诡异地向上一弹，然后重重倒下……
满耳的嗡鸣消失了，笼罩周身的水幕消失了。更猛烈的轰鸣撞击在耳膜上，剧痛将大脑一并挖空，仇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，永远连同泼洒的鲜血，永远覆在他的头上、身上。
朔间凛月冲过来将他紧紧抱住，拖着他从那片血泊里站起来，身后骨翼张开，化作一道阴影向前遁去。
月永雷欧代替他们落在原地，五指张开成爪，奋力向上做出托举的动作，表情是朱樱司从未见过的狰狞。
是谁……是谁扔下这些长矛，要将他们赶尽杀绝？
朱樱司一直在尖叫，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，嗓子里燃着一团火，知道自己无论恳求还是讨饶都是徒劳。
其实这个答案不用想的，不用想的。
他尝到嘴里的血腥味，朝天空呛出一口烈焰，然后他立刻被朔间凛月死死捂住了嘴，再然后原本隐藏的人类气息沸腾起来：
“红龙！”
“果然是红龙！”
他们躲在巨大的弩车后面，夹杂着愤怒与畏惧，目光凶狠，高喊着：
“杀死红龙！杀死红龙！”
“杀死红龙！”
朱樱司什么都顾不上了，在越来越快的穿梭间，他徒劳地望向那座森林里的小屋，还有被甩在身后的哥哥。
胸口被石矛贯穿的濑名泉，口中呕出带血的秽物，身体不住痉挛，眼珠木然滚动，闪烁着痛苦与愤怒。
7.
直到那些石头蚕食了龙的血肉与内脏，钻破皮肤向外爬出，濑名泉才终于失却手指的力气。黛紫的宝石从掌心滚落，两枚天蓝宝石坠在它身旁。
龙的身体和这些东西一同砸在地上，然后被更多的石矛贯穿了。
“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”朔间凛月不断在他耳边道歉，“别看了，小朱……”
月永雷欧飞在空中，展开羽翼为他们挡下飞来的石锥，从身上散落的羽毛每一片都化作锋利的刀刃，铺天盖地、杯水车薪地向人类砸去。人类改为扔出一种红色的燃烧瓶，白色的羽毛纯洁易燃，瞬间烧红了一片天空。
“凛月哥哥为什么要道歉呢？”朱樱司语气空茫地问。
“因为是我、是我想去参加宴会，还拉上了小月一起，才让这里失去保护、才让他们乘虚而入……”
朱樱司试图睁大眼睛去身后寻找濑名泉的身影，但没有找到；他想张开双手去拥抱快要被绝望淹没的兄长，朔间凛月在林间疾驰，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
“你知道吗小朱，我啊，最擅长的就是空间和遮蔽的魔法了。”
朔间凛月似乎想用衣袍遮住他的眼睛，但在奔跑中这点动作变得艰难。朱樱司被他夹在胳膊底下，视野一片混乱，只感觉不断有滚烫的水珠落在脸侧。
“所以如果我像平时那样一直待在家里就好了。小朱，我不是你心中那样可靠的兄长，过去我总是逃避，犯下了无法原谅的错误，所以从建起木屋开始，我就在心里发誓——要寸步不离地守护这里，要把过去发生的事情记在脑海里，要向你赎罪，再没有资格去享受外面的世界——可是小朱，我明明决定要把自己锁在这里，但当你逐渐独当一面、坚定不移地向外开拓，我面对那些受帮助的村民筹备的宴会与茶点，竟也生出了原谅自己的念头。”
“凛月哥哥才没有做错什么……”
“不，小朱。”朔间凛月又叫他的名字，“听我说，我有很多事情都要向你道歉。”
朱樱司忍不住尖叫：“如果连凛月哥哥都要道歉，那些真正作恶的人类又该算什么！”
朔间凛月甩动尾巴将一根根石矛凭空粉碎，他在落叶的阴影里跳跃，尖锐的碎片擦过他的衣角，“至少他们没有欺骗……没有欺骗我们也没有欺骗同伴。小朱，你从小阅读的那些书籍，是我凭空编纂的，给你披上斗篷，是为了干扰你感知气息，每次皇宫前来审查我们的忠诚，也是我硬生生拖着你陷入沉眠。是我将虚假的世界灌进你的记忆。”
朱樱司使劲摇头，耳膜轰鸣，不想听也不能接受。
他们钻进山间的一道窄缝，四周骤然安静，但注定只是暂时。
朔间凛月停下奔跑，将司放在地上。他伸手抹去朱樱司脸上浸染血红的泥土，悲伤地笑了。
“我啊，最擅长的就是空间和遮蔽的魔法了。他们要杀死红龙，那我来送你一份礼物。我要送给你一个魔法，它会阻碍其他人识别你的面容，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你……不会认出你是红龙。”
有什么东西在朔间凛月的身体里剧烈燃烧起来，令他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，像影子一样模糊不清。
“对不起啊小朱，成人礼的时候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。”
朱樱司猛得向朔间凛月扑去，却穿过了他的身体，重重跌在地上。
“因为对于你的长大成人，我一直在隐隐害怕。”朔间凛月低声说，“因为我知道你是很聪明的孩子，知道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你……但我是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那些的，小朱。”
冰冷的魔纹爬上朱樱司侧脸，却像一道柔软的轻触。下一秒，朔间凛月的身形彻底消散在原地。
透过山体间狭窄的缝隙，天光洒落。朱樱司挣扎着仰起头，然后他见到了，真正的——
龙！
龙，庞大的，压倒性的身躯，头颅两侧生出狰狞的黑角，怒展的骨翼蔽日遮天。长尾与利爪将天空撕裂，地下盘踞的暗影在祂的呼唤中暴涨，在空中疯狂翻飞。
祂的一侧身躯呈现出完好的血肉，另一侧只余光秃的骸骨，骸骨的每一寸都刻印着密密麻麻的刀痕，它们令血肉永远无法再生，如同剥筋附骨的诅咒，一刻不停地烧灼祂的身躯。
祂是那样虚弱，然而当祂发出怒吼，大地仍在为之震颤！
战线逐渐后退，人类如麦秆般不断倒下，石矛也仍不间断地从天空坠落，将龙一寸寸碾成肉泥。
朱樱司趴在那道缝隙前，头疼得近乎无法思考，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，否则他将永远无法摆脱今天发生的一切！
是他引来了敌人吗？或许。
是他做错了什么吗，是他的兄长们千虑一失吗？不是！
他必须证明应该道歉的绝不是朔间凛月，犯下罪孽的绝不是他们这些避世的隐居者！
站起来。站起来。站起来。
必须要将喉中含血的烈焰喷吐。
懦弱退缩的话，兄长们的牺牲就没有意义。
复仇吧，让他们遭到报应，让他们体会龙族受过的痛苦，让他们受到惩罚，让他们尝尝即使后悔也无法挽回的滋味。
复仇吧——你是残余的希望，你是唯一的末裔。
小小的王啊。
朱樱司猛然睁开双眼，眼眶里是一对赤红的凶目。然而下一秒他突然被一双羽翼裹缠，月永雷欧从身后将他勒进怀里，越缠越紧，直到他无法呼吸，直到他动弹不得！
“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，不愧是凛月。”月永雷欧说，声音轻飘飘的，低头埋在朱樱司的颈侧，鼻尖轻轻嗅闻。
“好累，让我睡一觉。要守在我身边，哪里都不许去，朱樱。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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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给我红心蓝手评论吗！
非常感谢！|ू･ω･` )
